不知何故現在好喝的豆漿日少;要不,豆香欠奉,要不,喝畢總覺得咀巴澀澀的。
小時候外婆會自己造豆漿;八十年代家住十五樓其實不能養牛,也當然不能置石磨,打磨黃豆的過程全靠攪拌機,當然黃豆要先浸一晚,第二朝用手輕揉退衣才放入攪拌機,加水打成漿,再將豆漿倒進一個未經染色的棉布袋隔渣,喪扭,務求把豆漿楂得一滴不剩 (小時候雖咋家依要幫忙這部份,但力氣大小,結果都要外婆親自出馬),然後把豆漿燒開,用來煮咸豆漿或加糖喝甜的都可。
小時候不懂吃味,只道後來外婆搬回上海,家裏沒人再有閒情製作豆漿,用維他豆漿作咸漿,味道就是不同
– 後來長大,知道那不同之處,叫做「豆香」,自家製作的新鮮豆漿豆香比較豐富,外婆做出來的,也滑。
如今要重遇一樣好喝的豆漿不易,週日閒逛西環,路過關興記,買了一瓶豆漿,又香又滑,興奮得忍不住向老闆娘讚了兩句。
兩個女人,就此打開了話匣子。
關興記創於1928年,距今已有八十五年了;它的發迹是一個傳統香港夢「努力就能成功」的故事;最初是老闆娘關太的家公的父親,挑著擔挑,在正街一帶售賣豆腐;後來,成功申請小販牌,有個大牌檔位;再後來,終於在30年代二戰前在第一街有了舖位。
二戰後,1948年,關興記搬到第二街;那時可威水,有兩家店,一家在58號,一家在128號,分別製作腐乳和豆腐豆漿;那年關興記正式註冊商標,腐乳還出口至東南亞。
關太興致勃勃地向我展示那註冊商標;那是一個有觀音像的商標,關太說,現在新註冊的商標都不能含宗教意味,有觀音坐陣,意味有一定歷史。
關興記在第二街駐紮時間最久,在1990年,因著重建,搬進第三街現址,前舖後廠,繼續製造和出售豆腐和腐乳;此時也是關太正式接手之時。
不過九十年代關太接手後就開始艱難時期;1994年正街街市關門重建,一建就是六年,在附近買餸的人少了很多,幸好外銷的生意不俗,總算能撐過去;2000年終於守到街市重新開業,關太又面臨另一個挑戰:「不知何故,有同行惡意中傷」那時在正街街市附近開業的豆腐店老闆娘,到處宣揚關興記的豆腐品質差、出售不新鮮食品等。
有想過反駁嗎?「唔通同佢潑婦罵街咩?」關太帶點無奈道;但雖說忍,之前已經熬了六年,又來一波,如何確保收入呢?窮則變,變則通,就在此刻開始,關太兼賣其他雜貨。
雖然豆品出名,但關太仍不斷求變,近年還出售糭子,非常受歡迎 |
不過有麝自然香,最後競爭者還是不敵關興記的質素,搬往較遠的地方:「我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再講我了,但反正各有各做,邊理得咁多吖。」說起來心中仍有氣,關太畢竟也是凡人,但終能堅持默默耕耘做好自己,憑質素得到好回報。
聽到這兒就想,不少老一輩也恪守這原則開業,但都不敵瘋狂加租;「嘩!老闆娘個舖梗係買架啦!唔係邊做得住…其實靠間舖發咗架啦!」老闆娘笑而不語;我看,老闆娘的確發達,但她的發達,不在於金錢上,而且每天能和老街坊接觸,閒話家常,也為丈夫和下一代守住家業的那份自豪感,這是心靈上的「發」。筆者在店旁逗留了一小時,有不少人專程駕車來買豆腐雜貨,也有不少街坊,除了購物,也和關太閒聊幾句,交換一下週邊的情報。
關太雙眼很大,骨碌骨碌地轉,非常精靈,也很健談、聰明、能一心多用;也外向,除了看舖管理出口業務,還能有空去幫忙做義工,講講西環口述歷史
- 她在第二街出生,在第二街成長,講西環歷史,捨她其誰。
做義工期間也遇上關興記有關的笑話:「有次長春社佢地話響度搞西環歷史講座,我去開會,佢地居然有人話:『關興記?唔係執咗啦咩?』哎吔,我地搬咗之嘛!」一語破解這誤會,大家都樂了。的確,關興記在第二街駐紮最久,難免有此誤會。
我們由四時談到五時多,買菜的人們漸多,也不好意思在賴在店面打攪人家,在顧客堆中匆忙道別了;臨別時,在應付一眾顧客的關太,還不忘擠出一句:「要找我下午來啊,要甚麼資料隨時歡迎來問我!」非常的窩心。我一定會再來的,還不忘自備餐盒食具,一試妳的豆腐花!
關興記
地址:西環第三街65號地下
電話:2549 8625
售賣貨品:豆腐花、豆漿、豆腐、腐乳和糧油雜貨
開業年份 :1928
電話:2549 8625
售賣貨品:豆腐花、豆漿、豆腐、腐乳和糧油雜貨
開業年份 :1928
後記
做老店訪問原是想為老店保留一點記憶;但愈做愈多之下,方發現,大概漸漸無聲消失的,不止是小店,而是一份份的人情味;年青一輩愈來愈不懂
(不會也不想) 和人打開話匣子,對陌生人的防備太深,有人來主動聊天總覺不懷好意,習慣了超市那種、甚至是網購那種不太需要和人接觸的消費模式更令人日益冷漠。如果我們繼續只是在老店結業時去瘋狂拍照緬懷,而非平素就去好好感受老店和老社區的文化,老店,真的只有步向消失的厄運。
這是你樂見的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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